Anny

Anny

生活在海里的生物

掉進豬圈裡的孩子

家與公園,一牆之隔,從小我就練就了爬牆的本領。
雖然運動從不靈活,下托上拽,硬生生被夥伴們訓練出來。從此開啟各種攀爬的工作。

我上過院牆,爬過房頂,去過工地探險,今天回想起來,開始明白小孩子們為什麼那麼喜歡去各種大人眼裡危險的地方。原來那是對未知領域的期待。

當經過各種努力和辦法,終於到達目標;當眼前出現自己從沒有見過的景象;剛剛經歷的膽戰心驚、後悔、氣惱,全部煙消雲散;那種快樂讓你情不自禁地向遠方呼喊。

媽媽生二寶,我便被遣送去到外婆家。我很快就忘記了與媽媽分開的傷心與左鄰右舍的孩子們打成一片,融為一體。我突然發現,無論在哪個環境裡,總有一個孩子頭,可以占地為王,統領著崇拜者。

外婆和兩個姨媽把我寵上了天,我真的是過得分外的舒坦,美中不足的是只能跟在其他孩子的屁股後面,開拓新的技能。撈魚蟲、偷玉米、烤麥粒、被母雞追,被公鵝叨;竭盡所能,很快愈發的黝黑,脫去了腼腆害羞的模樣。

夏日鄉村的夜晚,大家都會出來坐在路燈下乘涼。蒲扇一上一下的搖動著,驅趕著蚊子和飛蛾。各種飛蟲纏繞在鵝黃色的燈光周圍,人群中時不時傳來哄笑,外婆坐在人群中,兒孫繞膝,偶爾張望,目光尋找確定她的大孫女是否安全,是否受人欺負,夏夜是如此的安逸、涼爽。

我總是想辦法去逃離她的目光,喜歡偷看她略帶驚慌的鎮定。

我的逃離終於帶給我銘心的教訓。

在玩過種種遊戲之後的一個晚上,有夥伴提出:大人們都在門口,我們去一個「爆脾氣」家弄些東西來吃,挑戰一下我們。

理由是她家有一棵李子樹,此時正結滿紫色的果子,有雞有鴨,還有現在西紅柿和黃瓜也長得正好,但讓我猶豫的是她家裡養著兩頭豬,對我來說那是又髒又臭的兩隻庞然大物。怕黑的我還是有些猶豫,又害怕大家瞧不起我,只能哆哆嗦嗦地跟在後面摸進了院子,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,大家突然都跑了起來,我也就莫名其妙地跟著跑,前面的豬圈擋住了我們的去路,眼見著小夥伴們一個接著一個的爬了過去,我在咬牙跺腳之後,終於掉了進去。我是如何出來的,大人、孩子們都說了些什麼?大腦裡完全是一片空白。月光下,乘涼的人早已散去,只有孤單的我一遍又一遍地把水舀起來澆下去。

這是我童年的一件趣事,說得出「來龍」卻記不起「去脈」。

外婆是我童年裡的每一個夏天,她會把門前兩棵櫻桃樹的果子,挑出最好的托人帶來;她是我童年夏天假期的開始和結束;

十六歲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外婆,後來只能從媽媽的電話裡斷斷續續地得到她的消息。她是我童年中重要的一個人,但後來的我因為學業、工作、家庭,讓我找著種種藉口再也沒有機會去看望她。

離開那天,我好像知道什麼似的哭得非常傷心,外婆身體健康得很,我知道自己要去更遠的地方讀書、不知道將會在哪裡生活,山高水長再回來一趟是千難萬難,再相見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,對未來的不可掌控讓我痛哭流涕。外婆卻對我說:別哭,別哭,哭就不漂亮啦!要笑著說「再見」,想起你時,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哟。

我淚眼迷離在舅舅的車裡不斷回望著微笑揮手的外婆,而她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裡,如同生命的路上,我仲然千不捨萬不願,終要離開,留一個微笑在分開時,以後的記憶永遠會是美好的。

外婆九十六歲離世,而我已人到中年。

分別時,笑臉如花兒,這是我祖輩給我最珍貴的傳承。

想起她,依然是寫滿歲月的臉上,綻放著溫暖的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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